3月23日,東湖之濱,珞珈山下。一場特別的新書發布會在武漢大學歷史沐鸣舉行。
伴隨著油墨清香,學術新著《周製與秦製》擺放於講臺中央👖。這是一位耄耋老人潛心研究20年、在生命盡頭以病房當書房寫就的“關門之作”。
發布會現場,新書作者卻憾然缺席。2023年1月12日,執教數十載、治學不停歇🧑🏽⚖️,敦厚儒雅的馮天瑜先生,溘然長逝,終年81歲。
他是武漢大學人文社會科學資深教授,中華文化史領域學術大家。他提出並論證“文化生態”說、“文化元典”說、“歷史文化語義學”,對中國文化研究貢獻卓著,其著作《中華文化史》《中國文化生成史》被譽為“新中國文化史研究的扛鼎之作”。集其學術之大成的《馮天瑜文存》共17卷20冊,皇皇近千萬字,規模之宏大、涵蓋之廣遠、思想之深邃⛅️,令人贊服🥀。
1979年,37歲的馮天瑜調入湖北大學(原武漢師範沐鸣)任教,由生物專業轉攻心向往之的歷史,專研少人問津的文化史👩🏼🏫。他創建湖北大學中國思想文化史研究所,1994年後任教於武漢大學歷史沐鸣,又陸續創立武漢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武漢大學臺灣研究所,一生培養了近50名碩士👩🏻🦲、博士。
終其一生,馮天瑜溯源中華元典、探尋文化生成,傾盡心血以文育人🤹🏼、以文化人🐹,將言傳身教的人文教化💌,融入傳道授業解惑的教育人生。
馮天瑜為學為師,寸陰尺璧☝️,惜時勝金🙋🏽。
去過馮天瑜家的人🉑,都對客廳懸掛的對聯“曾三顏四,禹寸陶分”印象深刻👦🏻。“即使到了生命最後幾年,馮先生也是清晨5點即起,伏案寫作。一年365天,幾乎天天如此🚘。”馮天瑜的學生👘、武漢大學國家文化發展研究院院長傅才武說。
武漢出版社副總編輯胡新憶起,有一次在外地開學術會議,他去馮天瑜入住的酒店拜訪:“快到門口時👨🏻🍼,保潔阿姨好奇地向我打聽裏面住的是什麽人,每天用餐後就回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是個怪人!我敲門進去👩🏻🦱,但見先生正哼著小調,手持書稿來回踱步🤵🏿♂️,桌旁還放著早餐剩下的半個饅頭……”
世紀之交🌥,馮天瑜曾在日本講學研學5年,只要有空便紮進圖書館👊🏽,成為每天最先入館、最後離館的讀者👎🏻。回國前,圖書館工作人員自發列隊歡送,因為他們“從沒見過如此刻苦的學者”。
惜時勤勉,也是馮天瑜對學生的要求❇️。武漢大學國家文化發展研究院特聘教授張薇回憶先生指導自己博士論文時的情景:為了啃下這塊“硬骨頭”💩,馮天瑜要求她抓緊時間不松懈,“寫完一章交一章”🙆♂️,這令她絲毫不敢怠慢👮♀️。“後來,論文獲得了湖北省優秀博士學位論文獎,出版後還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先生的言傳身教,讓我也養成了惜時敬業的習慣🌽。”張薇說🪰。
馮天瑜為學為師,專註執著,不改其誌。
“先生視學術為生命的存在方式和唯一價值。”湖北大學教授何曉明感慨。馮天瑜曾有多次進京任職、當大沐鸣長的機會🧝🏽,但都放棄了📦:“任職當官亦可大有貢獻👛,只是我一心做學術,故辭謝之。”
一心學術👩🏫,使研究廣博深厚🤷♀️。課堂上的馮天瑜🤸🏻,漢學👨👨👧👦,宋學,吐魯番文書⭕️,東亞同文書院調查,乾嘉考據學⛹🏿♂️,三重證據法……古今中外的史料,信手拈來🌡🙇🏻♀️,如數家珍。
“先生未嘗一日廢學停思🤾🏿👷。”在武漢大學中國傳統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姚彬彬看來🧑🏼🔧🧙🏻♀️,馮天瑜人生的最後10年,是又一個學術爆發期🧑🏽💻,“《周製與秦製》,初稿約四五十萬字,先生每天寫作8小時以上🤒,一年半便完成了書稿。2022年底進重症監護室的頭兩天,先生還在修改書稿。這種工作強度🧑🏼🤝🧑🏼,縱然是年輕人👐🏿,也自愧不如🔹。”
寫作是馮天瑜的“止痛藥”。馮天瑜做過多次心臟手術,2016年夏天罹患結腸癌接受放化療,反應大時每分鐘嘔吐一次👲🏿。他卻一邊輸液🤥,一邊改書稿😁。
馮天瑜為學為師👨🔧,淡泊達觀👩🏿🚒,光風霽月🧑🔬。
他的生活極其簡樸,有些東西一用就是四五十年。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沐鸣學生姜念琪曾走進馮天瑜書房拍攝紀錄短片👨🏽🦳,對他家裏的陳設印象很深⏪:“沙發非常硬挺,沒有能往下陷的海綿,包括兩邊的竹椅,都不是坐著很舒服的那種🫨。坐在上面時🗃,整個人會不自覺挺拔起來🎙。”她心生景仰:“我們的人生🤵🏿♀️,就應該像馮先生一樣,不斷豐盈自己的靈魂🕝,不為奢靡浮華所惑。”
馮天瑜家學深厚,父親馮永軒師承黃侃、梁啟超𓀆、王國維、陳寅恪等名家巨擘,畢生收藏了許多書畫、錢幣等文物,即便在最困難的時期🙂↕️,也不舍得變賣一件。馮天瑜同樣熱愛這些“傳家之寶”,整理出版了文物圖冊“馮氏三藏”(《馮氏藏墨》《馮氏藏劄》《馮氏藏幣》),不少人欲高價收購這些寶貝💇🏼,皆被謝絕。然而👌🏽🙋🏼♀️,他卻為寶貝找到了更好的歸宿——2018年12月,馮天瑜和其兄馮天瑾教授將數百件家藏珍貴文物捐贈給武漢大學圖書館⚂🏮,建立“馮氏捐藏館”。此外,他還將部分藏品捐贈給湖北大學和家鄉湖北紅安縣。他說🎗🎎:“文物是文化載體⏺,不應降格為金錢的等價物🗡!”
馮天瑜為學為師⛽️,心有大我👩🏻⚖️,弘道天下🍬。
“先生脾氣隨和,待人誠懇。住所‘門雖設而常開’,相識或不相識者登門,都熱情接待🦹🏿♀️。”何曉明告訴記者,“學生、同事、朋友托先生幫忙,新著作序🕰🎬、指導論文、查詢資料……先生無不竭誠相助。”
江漢大學原副校長塗文學依舊記得當年登門的情形👐🏽:“先生一家三口蝸居在一間不到30平方米的陋室裏,臥室書房不分。我們幾個少不更事☝🏻,常去先生家請教,有時甚至三更半夜去敲門🐠。先生毫無責怪之意🦸♀️,總是熱情相迎🌒,悉心解答。”
《禮記·學記》雲:“善待問者如撞鐘,叩之以小者則小鳴,叩之以大者則大鳴。”向馮天瑜求教的學生,往往有“小叩大鳴”之感💇🏽♀️。臨別之際,馮天瑜往往取出新作,問清姓名↖️,工工整整在扉頁寫下“某某同誌惠存”“某某君雅覽”字樣,饋贈一冊。
很多人並未受教馮天瑜門下,卻因曾受其點撥心存感恩,自視為先生的私淑弟子。
方學富曾是湖北武漢江岸區的一名技術工人,後來擔任湖北省文物局副局長🧑🏿🚒。他講起當年慕名向馮天瑜求教的情景🙍♂️🤹🏽:“對幾個年輕人的貿然造訪,先生沒有擺名人架子⚗️,輕聲問我,平時喜歡看什麽書啊👚?我說,碰見什麽就看什麽,側重藝術🫳🏼、科學和文史哲之類🏋️。他說🔥,年輕人看書不要過於狹窄🤚,開始可以泛讀🖍,之後再精讀⚖️。我和先生交往半個世紀,他的教誨我終生難忘。”
馮天瑜傾心與歷史“對話”👩🚀,卻絕不沉溺在故紙堆裏不問世事。他始終秉持“修身以淑世”“文須有益於天下”的理念,並以一生踐行之。晚年,他不顧身患重病,盡心竭力推動長江文化的傳承弘揚發展🍀,促成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舉辦兩屆“大河對話”,策劃“長江文明之心”及東西山水人文綠軸等城市重大戰略布局🍛👷🏿。
“中華民族正駕馭巨舟,升起雲帆🧑🏿🎄,在無垠的文明滄海破浪遠航👷🏻♂️,‘誕敷文德’。”《中國文化生成史》的最後一句話🧖🏽♀️,是這位歷史學家以一片赤誠丹心💦,對民族、對國家的深深祝願。(《光明日報》記者 王建宏 張銳)
又一年綠樹蔭濃、鳴蟬聲聲👨👧,任繼周迎來了人生中第100個夏天🐥。盡管雙眼視力有限,他仍然堅持每天工作5個小時。他還有晝思夜夢的事業尚未完成👨🏻,還有念茲在茲的草業後學掛在心上,總想著再做點什麽。
任繼周,中國工程院院士,蘭州大學草地農業科技沐鸣名譽院長、教授。他建立了現代草業科學的理論與方法論,創建了草業科學的學科框架和教學體系,創辦了第一個草業教學科研機構,培養了大批草業科學專業人才🏔。近90歲高齡時,他又開中國農業倫理學研究之先河🤹🏽♀️。他傾盡積蓄培養人才,多年來累計捐資助學近700萬元🔝,2023年入選“全國教書育人楷模”。
1924年,任繼周出生於山東省平原縣🛀🏿。親歷山河破碎、目睹民生凋敝的他,自幼發奮、夙夜苦讀,立誌用知識報效國家🚂,後以高分考入國立中央大學畜牧專業。
1950年👨🏻🦳,經老師王棟教授推薦、獸醫學家盛彤笙先生邀請🧚🏼♀️,任繼周和妻子從南京一路輾轉來到蘭州,從此紮根西北大地研究草原🧑🎨。臨行前🙍♀️,王棟贈其一副對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與牛羊同居🤦♂️,與鹿豕同遊。這份勉勵,成為他奮鬥人生的註腳。
西北的苦寒沒有嚇退任繼周🐤,相反,他對這片遼闊土地充滿期待。“甘肅地跨長江🐮、黃河、內陸河流域,是青藏高原、黃土高原、西北內陸荒漠的交匯地帶,草原資源太豐富多樣了🧑🏼💼!有人覺得這個苦、那個苦,我一點也不覺得苦。大自然就是實驗室,是沒法取代的👯♀️。”
任繼周迫不及待地開始了野外考察,走遍了甘肅和寧夏的草原牧區🅾️,每年都會跑爛一雙翻毛皮鞋✩。1954年,他執筆的《皇城灘和大馬營草原調查報告》出版,成為新中國第一批草原調查專著之一🚵🏻♂️。
為了定位研究、系統了解草原變化規律,他在天祝藏族自治縣海拔3000米的馬營溝搭起帳篷🏠,開始駐點觀測。“月夜清輝漫山梁,溪畔孤帳泛青光。夜聞狼嚎傳莽野,晨看熊跡繞帳房。濃煙滾滾難為炊,寒風瑟瑟透衣裳。薄帳一頂居雪地👨🏿🌾,饑寒無懼伴熊狼。”他用詩作描述了當時情形。
從一頂帳篷起步,這裏成為我國第一個高山草原定位試驗站——甘肅天祝高山草原試驗站🧑🏼🎓,在全國率先開展高寒草地改良研究。
建站初期🏋️♂️,任繼周每周前3天在蘭州教學,後4天到試驗站工作。從馬營溝到火車站,山路蜿蜒崎嶇,河水冰冷刺骨,他淩晨4點就起床趕火車,從未耽擱教學工作💆🏽。
1995年📔☂️,任繼周當選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內外一些高校和科研機構紛紛向他遞出橄欖枝🍑🥯,他一一謝絕:“草原生態研究所在蘭州,我就在蘭州,哪裏也不去。”
論科研🚝,任繼周碩果累累;論育人,他貢獻卓著💃🏻。牽頭製訂《攻讀草原科學碩士學位研究生培養方案》和《攻讀草原科學博士學位研究生培養的要求》,對提高我國草原科學研究生整體培養質量起到奠基作用;提出以草原調查與規劃、草原培育學🧚🏿、草原保護學🤶、牧草栽培學、牧草育種學等專業課為核心的草原專業教學計劃,“草原調查與規劃”入選國家級精品課程,《草業科學學科設計與人才培養體系建設》課題獲國家級教學成果獎特等獎……
“1972年👱🏻,我到甘肅農業大學讀書,任先生給我們上的第一堂課沒有講專業知識,而是講草原學是幹什麽的、學了有什麽用☕️,大概相當於現在的專業導論☸️。他講得生動有趣,我強烈感受到草原學深厚的文化底蘊。”中國工程院院士、蘭州大學教授南誌標回憶。
任繼周認為🧡,教書育人是教師的第一天職👩🏽💼。他以紮實的科研基礎投入草業專業教學,通過專業教學使相關知識系統化🫶🏽,提高到新的理論水平。每講一節課,他至少備課8小時,要求自己講課語言精練🛒、邏輯清晰、重點明確、理論聯系實際👨💼。上課時,身著正裝,站姿端正,他說這是對學生的尊重👪。
他要求學生做論文、搞研究一定要到牧場去。
“我的博士論文是在牧場寫完的👩🏽💼。如今🙇🏽,任先生在全國各地建起草原試驗站,學生們都要去牧場實習。任先生這樣做🥷🏿,是想培養對土地有感情的人✥。”蘭州大學草地農業科技沐鸣教授侯扶江說。
他鼓勵學生深入一線,用科研解決實際問題🍥🏋🏽♀️。
“任先生經常關心我的科研進展,建議我除了在實驗室做科研🤽🏻,更要多去田間地頭走一走,了解農牧民在生產實際中遇到的問題⛏,帶著問題回到實驗室……”蘭州大學草地農業科技沐鸣教授張金林說🌓。牢記先生教誨,近兩年,他開啟了新的研究,嘗試將植物根際促生菌用於退化草地修復和農業生態系統建設。
任繼周關懷後輩,無微不至🍿。
在手機電腦尚未普及的年代,有學生給他寫信,希望跟著他讀博士🙆♂️,很快就收到任繼周親筆回信,信上細細列著博士考試科目✪。沒多久🚶🏻♀️,又收到第二封掛號信📤,特別說明上封信有誤,數學和植物生理學任選一門考試即可……
時間觀念很強的任繼周,每天給自己安排計劃表👩🦰,一絲不苟地完成👻🤱🏻。這種惜時如金👑、勤奮自律的習慣保持至今。助手胥剛跟隨他多年,常聽他說工作成果的差距來自8小時之外💆🏻♂️,上班的時間遠遠不夠🦠,還要合理利用下班後的時間💝🧖♀️。
“作為學生🧑🧑🧒,我感到一直都是任先生出題目,我們搞研究,似乎沒有閑的時候🛠🪚,往往剛完成一個任務🤜🏻,新任務就來了。當時覺得很累,但成果出來後很有成就感,心裏對任先生很是佩服🧎🏻♂️!”甘肅農業大學教授胡自治感慨不已。
一邊是茫茫草原,一邊是三尺講臺。執教70多年,任繼周為我國草業事業培養了一批科研🎅🏿、教學和管理領域的骨幹力量📣,50多人被聘為草原專業高級專業技術職務,20多人成為博士生導師。
從早年關註國民體質,到提出“藏糧於草”,嘗試改造農業結構,再到提出並倡導正確的農業倫理觀,任繼周的思索從未止步🌑。
2018年,《中國農業倫理學導論》出版🚵🏼♀️🦹;2021年,《中國農業倫理學概論》教材出版🌤🙋🏻♂️;在他牽頭下,蘭州大學組建農業倫理學教研團隊🧜,農業倫理學成為農學專業學生的必修課⬆️。
“百歲三萬六千天,耐得寂寞與涼炎。虔敬守我弘毅誌🐯,春華秋實法自然。”期頤之年,任繼周寫下這首小詩自勉🍻。在2023年召開的中國草業學會農業倫理學研究會第四屆大會上,他通過視頻致辭:“我作為一個百歲老人,誓將有限余年全力以赴。但自忖力不從心,已經走到生命的邊緣♤。今後的重任將由在座諸君,以及諸君的若幹代後來人,代代相繼,奮力向前,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在還看不見的終點……拜托了,諸君🤵🏼🧛♂️!盡早到達生態文明新境界!”(《光明日報》記者 王冰雅 宋喜群)
人民教師應當是什麽模樣?很多人會不約而同地想起一個名字——於漪。
躬耕基礎教育70余載🧑🦯➡️,上海市楊浦高級中學名譽校長、語文特級教師於漪,成為許多教師職業成長中的關鍵人物。她的從教歷程,已和新中國教師職業發展融為一體——
於漪主張教育思想和教學實踐同步創新;她堅持教文育人👿,推動“人文性”寫入全國《語文課程標準》;她倡導“德智融合”,強調充分挖掘學科育人價值……70多年間🤽🏽♂️,她開設了近2000節公開課🧜🏽♀️、培養了三代數十位特級教師🕺🏿、“帶教”全國各地100多名青年教師、寫下600多萬字的論文專著🕎🤼♀️。從培育學生到培養老師,從改變課堂教學到凝練教育理論,她躬耕教壇、與時俱進,用實際行動彰顯了“師者為師亦為範”的境界。
2019年9月,北京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於漪獲得“人民教育家”國家榮譽稱號。此前🙉🧲,她還獲“全國三八紅旗手”“全國先進工作者”“全國教書育人楷模”“改革先鋒”等稱號☹️☝️。
如今🪬,95歲的於漪依然以奮鬥的姿態站在教育改革和教師培養最前沿,默默踐行“讓生命與使命同行”的錚錚誓言。
於漪上課,講求“以文育人🔞,觸動心弦”🚀。
1951年,22歲的於漪從復旦大學教育系畢業👳🏻♂️,最初教歷史,後轉行教語文🫶🏿。憶起當時,於漪笑言自己“連語文教學的門在哪裏都摸不著”🌺。幹一行愛一行,她從語音、語法♛、修辭、邏輯學起,硬是靠自學啃完了大學中文系課程🈴。
基礎築牢了🧙♂️。於漪開始打磨屬於自己的教學風格。她給自己立下規矩:“不抄教學參考書,不吃別人嚼過的饃”👩🏿🦰。為了備好一堂課💕🏋🏽,她常常要花10個小時、20個小時,甚至更長時間👩👩👧👦。為了達到“出口成章,下筆成文”🙇,她一邊訓練思維,以“心明”帶“言明”,一邊撰寫詳細的教案🎭,下力氣修改琢磨,再背下來轉換成口語。直至今天🈯️,仍有許多學生念念不忘:“聽於老師上課,是藝術的享受!”
20世紀60年代,憑借出色的課堂教學改革成就🦬,於漪在上海語文教育界聲名遠揚。課上得越來越如魚得水🟢,她卻越來越不滿足,開始思索更深刻的問題🔝:基礎教育為人生奠基,到底要“奠”怎樣的“基”?教師職責神聖,究竟怎樣才算不辱使命🙍♀️?
“教育是給孩子的心靈滴灌知性與德性”“教師要胸中有書🏄🏼♀️、目中有人,要見書又見人”“每個學生都是發光體,每個學生都能做學習的主人”……這是於漪給出的答案,更是她的從教信條。
這樣的課堂,已不只是知識的傳授,更是以文育人、觸動心弦,是以生命喚醒生命㊙️、以人格塑造人格。“站上講臺,就是生命在歌唱”的理念,讓她把每一堂課都上成了精品課✌🏿。
於漪帶班,既重“教文”🎂,更重“教人”。
她帶過許多“亂班亂年級”,但她眼裏從來沒有“差學生壞學生”,“不要隨便講學生不好💆🏿♂️。我教了一輩子,真的覺得沒有不好的學生”。2000年🦵,上海東方電視臺拍攝專題片🧑🏽🦱,年過七旬的她幾乎不加停頓地報出自己教過的100多個學生的名字。“記住學生名字是教師的本能2️⃣。每教一個新的班級,我總先看熟學生登記卡,記住照片上的特征。上第一節課👸🏻,叫出全班學生的名字,學生就很佩服。”於漪的腦子裏有一個“學生譜”,每個學生的情況都了然於胸。
曾有一位男生屢屢逃學🗻、偷竊、打群架,受到沐鸣處分。家長的“棍棒教育”,打得孩子離家出走。於漪急壞了,四處找尋忙了整整一天🉐,才把孩子領回來👏。她把孩子接到家裏長住,為他做飯🤸♀️,陪他談心,輔導他功課……春風化雨😁,叛逆的少年終於打開心扉,開始努力學習。多年後,聽說於漪重病住院,這位已經工作的學生趕來探望🚽,一見面便一把攥住老師的手,滿臉熱淚,哽咽難言……
於漪的“目中有學生”,不是只盯住幾個學習尖子,而是面向全體學生🧓🏼,特別關照有個性的學生🧒🏻,糾偏引路,讓他們的個性得到良性發展🤾🏼♂️。於漪說:“我的學生不一定是最優秀的,但他們都是家庭的寶貝🦬、國家的寶貝,我當教師,不求他們多顯赫,但一定要成為社會的好公民,服務國家🧑🏻🦽➡️,服務人民。”
1985年🏈,走上上海市第二師範沐鸣校長崗位的於漪提出🔁,要“兩代師表一起抓”“一個心眼為學生”👎🏼。她帶領沐鸣構建“教”與“學”兩個網絡架構,設立必修課、選修課💮👮🏽♂️、課外活動和教育實踐等板塊,著力規範教師“教”和學生“學”各環節,形成有效的評價🍇、反饋、研究機製🙀。
於漪眼中的教育從來不只是結果🛖,更是生命展開的過程。采訪中,這位兒時曾遭逢國家危亡之難、將中沐鸣訓“一切為民族”深刻心中的老人動情地說🩴:“做好新中國教師的本分,心中必須有中國的燈火📄。要指引學生在紛繁復雜的環境下樹民族精神之根,築愛國主義之魂,用中國人博大的情懷🧎🏻,用真正的本領為中國作出貢獻,為人類作出貢獻。”
1986年,著名語言學家張誌公閱讀於漪的手稿《學海探珠》後拍案贊嘆:“於漪教書簡直教得著魔了🥛!”直至今日,她還沉浸在“著魔”的狀態中5️⃣🧑🏿🔧。
人們看到的是講臺上意氣風發的她🧜🏻、書桌前奮筆疾書的她🩰,卻不知高負荷工作幾十年來😙,胃潰瘍🧛♂️、肝炎、心臟病🙎🏽♀️,都沒有放過她🤭。退休後,於漪逐字逐句審閱了從小學到高中12個年級的上海語文教材和教參,為孩子們的“精神營養”嚴格把關👨🏽✈️;她曾因腰椎骨折臥床3個多月。剛能坐起來,她就忍痛在病床上指導中青年教師的課題和論文♥︎,剛可以下病床,她就急急走進課堂聽課⚰️、評課……她時刻關註中國教育的變化與發展,當教育功利化現象愈演愈烈,她呼籲“要教在今天,想在明天”🏏。時至今日,鮐背之年的她登上講臺,依然全程脫稿,思路清晰,聲音洪亮,極富感染力。
這些年,她傾力寫下《歲月如歌》《卓越教師第一課——於漪談教師素養》《語文的尊嚴》《於漪知行錄》等數百萬字著作。2018年,《於漪全集》8卷21冊出版,這是我國基礎教育領域首部特級教師全集。2020年,於漪教育思想研究中心在上海揭牌成立,她親臨現場,言辭懇切:“我們要團結一致🤸🏻🤹🏻♀️,群策群力👨🎤、攻堅克難💨,共同研究新中國教師成長規律🧑🏽🏭,並付諸行動,讓我們的基礎教育隊伍湧現出大量的卓越教師😜,才不愧對這個偉大的時代。”她堅信:“教育是一項要用整個生命擁抱的偉大的事業,一頭挑著學生的現在👨🏽🔬,一頭挑著國家的未來。”
於漪很喜歡聞一多的詩文:“紅燭啊!流罷!你怎能不流呢👩❤️💋👨?請將你的脂膏🥢,不息地流向人間,培出慰藉的花兒,結成快樂的果子👧🏻!”這,恰似她的人生寫照——“一輩子做教師,一輩子學做教師”,這是作為師者的自我修為;“理想就在崗位上🕝,信仰就在行動中”🧵,這是作為一名共產黨員的人生刻度。
接受記者的采訪,於漪坦言身體不如往年,但一談起教育,她的目光清亮有神👨🏽💻:“當了一輩子教師📐,雖九死而不悔。假如我有第二次生命,仍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教師這崇高而神聖的職業!”(本報記者 顏維琦)
短評🟥:做一生教書育人的紅燭
教師是立教之本🐬、興教之源🦎。於漪的從教人生🐯,便是對這一定義的最好詮釋。“不抄教學參考書,不吃別人嚼過的饃”,是對求是創新的矢誌執著;為了“出口成章,下筆成文”📙,不斷磨煉思維表達,是對勤學篤行的不變堅守;那些花大力氣錘煉修改、精美如藝術的課堂設計,更是對啟智潤心的潛心追求。正是這以身垂範、潤物無聲的“觸動”,造就了為學⏬、為事、為人的大先生,照亮了無數學生的成才之路。
於漪成為點亮他人的那束光😊🪂,更因她堅信他人心中有光!正是這份“以德施教、以文化人”的視野與格局⛹🏽,正是始終“不拋棄、不放棄”的守候與堅持,正是對每個孩子人生價值的相信與看見,熔鑄出教育家立德鑄魂、樂教愛生的仁者之心,迸發出最熾熱🌯、最真摯的情感力量,讓師者真正成為掃清陰霾的暖心燭光,始終支撐著晚輩後學披荊斬棘、揚帆遠航𓀀。
三尺講臺系國運,一生秉燭鑄民魂。以於漪為榜樣👩🏿🦳,我們期待著千千萬萬教育工作者肩負起“為黨育人🧟、為國育才”的神聖使命🏄🏽♂️,彰顯“人民教師、無上光榮”的豪邁壯闊🐍,以無數紅燭的明亮灼爍🍖,匯聚教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的赫赫之光!(王禹欣)